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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坐在曾经是法租界别墅的三楼狭窄的工作室里,这里以前一定是一间小卧室。但是这座房子现在已经不能称作房子了,它已经被分成几个小的公寓——也可能是在革命年代里,这个房子被征用,然后又以公共财产的名义重新分配给各个家庭。

房间感觉很像是一条走廊,长度比宽度要长得多。

还未完成或已经废弃的画布占满了房间的整个墙面,看上很象一个个面壁受惩罚的孩子。这间房间的墙纸布满了带着柔和光泽的花卉图案有可能是50年代或者可能是60年代甚至70年代的设计,虽然看上去有点俗气和奇怪,但是给人感觉却很舒服。

正在画的那幅油画悬挂在屋子最远的一端。

这幅油画旁边是一个很大的调色板,几乎所有画家的调色板都非常有意思,他们是油画生命的起源——意味着就像孕育一个孩子;颜料和油就象卵子和精子的结合。你可以看到他们那么迷人那么神秘、不断变化、永远不能依靠自己的力量来完成一幅作品。我们开玩笑说可以用这些颜料做成一本非常漂亮的咖啡桌书。

在田林的调色板里,层层叠叠的颜料已经形成了一个波浪的形状,波峰和波谷处在灰色的海洋里,在这阴暗的海底,还悬挂着水母吐出的彩色汽泡。

我们三人象一个三角形一样坐着,吸着烟,聊天。我们之中只有小扣会说双语。所以抽烟成为我们通用的语言,我们吐出的烟圈圈就象卡通片里的气泡通过空气蜿蜒飘向彼此。

“这系列作品看起来属于人物肖像, 那画的又是谁呢?” 

 “是的,可以说这些作品属于人物肖像。刚开始是想画某个人,但是我更想尝试去捕捉一种和我当时相似的感觉或者可以说是一种相似的状态。然而,就在我试图捕捉这种感觉把他变成一种绘画风格的时候,我失败了。当失败一次又一次袭来让我变得心灰意冷,最终,当我放弃了通过这幅油画得到我所想得到的时候,也就是说我不想从这幅画中得到任何东西,我对他无所求的时候.,他反而会给你,你所想要的;和作品本身自己所想要的。”tl3.jpg

我们停止谈话去观赏他的作品,那些厚重的颜料就象无数的舌头从各个角度想要来舔你。

“这些油画作品就是这样,不是吗?”我说,“ 他们最终回归到画面本身,这些人物肖像作品的画面表达事实上最终要凌驾于这些不知姓名的人物本身。”

“我不觉得这些是人物肖像。”田林回答.

这些具有浓厚颜料的油画作品确实像比喻一样抽象,看似几乎没有什么主题。他们以模糊的形态呈现在你眼前,画面不断的变化,忽而清晰,忽而模糊,就像调色板里的波浪状颜料一样在你眼中起伏不定。

肌理的深度跟油画本身竞相展现出不同的主题,这就要求你从不同的角度去欣赏这幅油画。就好像在曙光下用卫星来观察一些地形,人的形象就好像地上的一个斑点。.在这些作品中我们能隐约感觉到他们正在形成,以非常缓慢的速度继续着。

 tl2.jpg 他试图带者一种强烈的感情力量保持作画时的姿势打稿,并希望通过这种力量撞击下以同等的比例反馈到他的画面本身。当然,艺术的起源是画家被同样的一种原始力量激励下所产生的。不过他能从岩画中获得灵感并且用如此大胆的方式重塑人物形象,确实让人耳目一新。

从他的画面中你可能可以看到一些脸的轮廓,但是可以辨别不是中国人—-这边是一幅让你感觉是记忆中那种忧郁的、脸部剥落的罗马官员壁画;那边是一张喜洋洋的、却看起来很顽固的骑士。他从艺术史中得到一些启发最主要是那些欧洲的艺术大师,尤其是他们晚年生涯的作品—-比如Titian、Rembrandt、Goya他们晚期的作品。

我们再回到他所塑造的形象,很容易就会把他的作品跟Kossof、Auerbach 或 Giacometti他们的作品联系起来;相反很难把他们跟任何中国的传统艺术或者当代艺术放到一起。不过这样说不公平,首先,如果我们说他摒弃了自己的文化传统,那么,他又如何以道家的学说来诠释自己的作品。其次,他的画法还是跟那些艺术大师的不同。他使用刷子、小刀和手指同时用来作画,从不同的角度在画布上”移动”。看着窗外,下面是公路和人行道,那个不同的”移动”在那里,在交通里,好像他们已经与步行者、摩托车、自行车和汽车之间协商好了似的——人行道变成可以停车,汽车道变成可以散步,就象在芭蕾舞一样从这里跳到那里,从那里跳到这里,从A到B。有人告诉我说那是书法。可以这样说,  当田林作画时,是非常中国的!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不是很明显。

当最后一支烟抽完的时候,我们也该走了。我们期待看到田林的作品如何走进下一步,或者更确切地说,接下来的作品如何给他,他想要的;和作品本身自己所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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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ranslation by Chris Waugh and Iz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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